有關英文讀經幾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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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首屆讀經教育高端培訓會對呂麗委老師講課的回應

 

主講人:王財貴教授

時間:2012927

地點:北京市太申祥和山莊天潤廳

文字整理:(師範班)陳蔓、陳桂林

修訂:王財貴

 

英文學習的意義

 中文讀經大家都已經清楚了,英文讀經還是有一些細節之處沒有完整,或者說,還沒有大量的例證出現,難免讓人有些疑慮。至於數理讀經呢,可能疑慮會更多一點。其實我們提這些觀念啊,比如說數理讀經,確實是可以挽救一百年來中華民族乃至於東方世界,包括日本、新加坡等所有的東方世界,學西方科學而失敗的景象。如果我們中國再不用數理讀經的觀念來教數理,那我可以斷定,再過一百年,中華民族乃至於東方世界還是如此如此地跟著西方屁股後面跑。所以,我常說,教育,一定要從人性出發來考慮問題。要學數理,就是要以我們所說的這種方式──不是“我們”,是本來就應該這樣做,本來如此。

那英文呢?英文是屬於語文,所謂語文語文,當然是先語後文,但是,到後來,也可以說是先文後語。什麼意思呢?我們人類是先有語言,然後才有文字、文章,文字本來是為了記錄語言而發明的,每個民族都這樣,像中華民族,最古老的文字也是為了記錄語言,所以越古老的文章,越白話。比如《易經》,是白話文,《尚書》,是白話文,《詩經》,也是白話文,所以這三部書難讀。越白話就越難讀,所以《易經》、《尚書》全是白話文,所以最難讀;《詩經》文言了些,所以好讀一點。孔子整理這些書,他沒有隨便改動文字。但是孔子的後人,孔子的弟子——游夏之徒,曾子、有子這些人來記錄孔子的話,他們的文章就不像《易經》《詩經》那麼白話了,他們作的文章是文言。所以中國文言文系統的成熟,是從孔子開始的,孔子以前都是白話系統。你說,怎麼會這樣呢?《易經》跟《尚書》那麼難懂,怎麼說它是白話文呢?啊!正是因為它是白話,我們才“聽”不懂啊!文言我們就容易“看”懂了。所謂“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文章也是慢慢成熟的,孔子之前還沒有形成文言系統,是“質勝文則野”的時代,那些文章大體是直接記錄語言白話,所以很樸實,文氣不足而野氣多。而且人類的語言會隨著時間而改變,當語言改變了以後,一些詞語如果不注解,我們也就難以理解,甚至有些字詞已經永遠無法了解了。尤其在遠古時代,因為寫文字的工具不發達,文章只是記錄白話中的重點,所以我們現在讀起來很不順暢,於是誤以為很“文言”。我們如果拿《易經》和《尚書》跟《論語》比較起來,會發現少了很多之、乎、者、也等調節文氣的虛字。假設把論語第一章記成:學——時習——說、朋——遠來——樂、不知——不慍——君子……這樣念起來,不就覺得佶屈聱牙了嗎。但是現在我們讀《論語》呢,“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不是比較優美順暢了嗎?這叫做“文質彬彬”,這叫做“文言”。

 形成文言之後,我們語言的變化也會稍微放慢,而且語言中也會加入許多優雅的詞彙和表達方式。所以人類的語文發展,是先語後文,然後從文再影響到語的歷程。中華民族的文言系統成熟最早,在孔子手上就成熟了,從此以後,中國的讀書人都讀文言,寫文言。從中不僅學文章,也學做人,都以“文質彬彬的君子”為榜樣。這樣的民族、這樣的語文,那是我們的家產,我們的寶藏。

 英語英文雖然不像中華民族的語文這麼精彩,它的發展歷程也類似,他們的文字也是用來記錄語言的,只是他們連文字的字形都是記錄語音的,稱為“表音文字”。中國是“表意文字”,字形主要不是記錄語音,而是展示字義;西方的字形沒有字義,只有字音,所以他們的文字跟語言的聯繫更是直接而緊密的,於是他們文章的表達方式也比較不容易脫離語言。當然,凡是有學問的人,他們的表達,跟一般語言還是不一樣的,還是有修飾的;他們寫文章的時候,更加修飾,所以他們也有類似文言的系統。只是我們中文的文言跟白話的分別是相當大的,你一讀就可以知道了。西方的文言系統跟白話系統比起來,差別不很大。

 那我們現在要學英語還是學英文?本來中華民族一百年來立志要學西方的文化,認為先要學西方的語文,尤其現在英語是世界通用語,我們中華民族要努力地學習英語英文。不過,到底我們要學英語還是英文?一百年來我們就沒有把語跟文分開。如果有的話,像臺灣表面上是有分的,大陸是幾乎不分的,所以大陸語文教育的觀念,是更不清楚的。比如說,大陸小學教中文的課文,叫什麼課本?叫“語文課本”,那就混雜了嘛!我問到底是語還是文,他說是語文(眾笑)。雖然也可以,但總不大對勁。國民黨就分得很清楚,自從胡適之建議國民政府,採用白話文做小學語文教材以後,從大陸到臺灣,國民政府所統治下的學校,小學課本叫“國語”,初中以後才叫“國文”。其實,小學叫國語是對的,因為所有小學的文章通通都是白話文,通通都是語言的記錄,所以稱為國語是對的;但是到了初中呢?只有百分之二三十是簡短的文言,那課本可以叫“國文”嗎?到了高中,本來是百分之五十五的文言,民進黨上臺以後,硬是改成百分之四十五,因為他們這個黨認為文言就是中國的,中國的就是共產黨的(眾笑),這叫莫名其妙!所以,現在的中國人頭腦是完全混亂的,從政府開始混亂,那政府為什麼混亂呢?因為政府也是被我們的教育教出來的,所以全體國民混亂。居然沒有人注意這件事情,你看嚴重不嚴重?連語文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一百年來,我們就這樣教國語國文啊,這樣教英語英文啊。我上初中的時候,三年中的外文課本叫做英語,這些課文,雖然是由用文字寫的,但是大部分都是會話或比較淺近接近白話的文章,稱它們為“英語”,是恰當的;到了高中,三年讀的課本就叫“英文”了。但是我剛才說了,西方人的語跟文差別不大的,就是到高中的英文課本,只是比較長的、比較深的英語而已,並沒有什麼“文”的成份。到了大學的時候,才讀一點真正的英文,也就是說,才讀到一些比較有深度的“原著”。不過,不管如何有深度,那深度還達不到我們現在兒童所讀的經典,所以我們現在幼稚園開始的外文書已經超過一般大學生乃至於研究生的程度了。這就跟我們讀中文一樣,我常說:我們“小學”就在讀《大學》,“小子”就在讀《老子》。(眾笑。鼓掌)

 我們中華民族,一百年認真學英語,我想請問,我們為什麼目的?如果連教育的目的都弄不清楚,就那天所說的,連方向都不清楚了,你走到哪裡去呢?我們一定要先有目標,目標有了,你一步一步走,每一步都是踏實的,每一步都在進步中;你方向不對啊,你努力一輩子也沒有成效。就是所謂的“方向不對,努力白費”,“目標既在,立於不敗”。中華民族要全體國民都學英語、學英文,沒有人告訴我們說學這些英文為的什麼。當然大家現在都知道學了英語英文大學才能畢業,然後將來可以出國。但請問,有幾個人出國了?一萬個人裡面大概只有十個人會出國。那剩下的九千九百九十個人幾年的努力做什麼?陪讀了!而且中國人出國做什麼呢?出國就是鍍個金,如果留在國外,就做人家的奴才;如果回國呢,就驕其妻妾,就在我們中國人面前驕傲了。

我們應該回到事情的原點來看事情,為什麼中國人要學英語英文?因為我們要面對西方,淺層的理由是要與西方人溝通,深層的理由是要吸收西方文化。不過,我們近一百年來面對西方文化的態度,不是吸收消化,而是“全盤西化”。我認為如果真的全盤西化也不錯,總之,不是個半吊子。半吊子就像是邯鄲學步了。一個齊國人,看到趙國邯鄲人走路走得很威武,他不要做齊國人了,立志去邯鄲學步,如果學到邯鄲之步,做個邯鄲人也不錯。結果呢?後來邯鄲學步學不成,卻忘其故步,他連齊國的步也不會走了,結果只好爬著回家。我認為中國就是邯鄲學步也很好啊,你就把全國都變成歐洲,都變成美國,也不錯。現在不是許多中國人希望美國打過來佔領中國嗎?結果呢?我們真的全盤西化了嗎?並沒有。你不可能全盤西化,不是說我們有中國人的文化底子,不能全盤西化,不是的。而是如果像一百年來我們這樣子學西方,是學不道地的,永遠只是半吊子!你連學人家的語文都學不好,怎可能全盤西化呢?我們不是在天天教英語英文嗎?但,課程是有了,學生也用功了,不過,並沒有學好。尤其要吸收文化,最重要的是學他們的“文”,但我們只重視學“語”,並不注重學“文”,最後連“語”也沒有學好。

現在留學出去的人語是可以通了,至少出去三五個月,可以跟老外流利地講語了。但請問他的文通了嗎?有人也可能說了,外國人都不通他們的文,我們何必要通?現在的歐洲人都已經漸漸不是歐洲人了,西方的有識之士,都認為他們的國民語文程度是不及格的,就好像我們認為中國的語文程度是不及格的一樣。中國人語文程度要怎樣才算及格呢?如果讀起經史子集來跟讀報紙一樣,你語文程度就算及格了;假如不是,你的語文程度就不及格。一個國家政府把所有的學生都收到學校裡去教,教了一二十年,放出去,結果連自己本族的語文程度都不及格,這算什麼教育?(鼓掌)中國古人學中國語文也不用多長的時間,兩三年就能夠讀經史子集了。這不是成就嗎?有人說中國古人沒有別的科目,只學語文,那我們就從語文來看,能讀經史子集,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啊,他們當時是沒有科學書可以讀啊,不是他們讀不懂,不是他們不用功啊!你不要認為古人科學比我們差,他們也不會算現代的數學,你不要說古人的知識比你少,你有現代化的知識,你的能力強……,其實他們有他們的聰明,我們現在的教育是整個效能的降低。我們現在如果用古人的教育方法,從高度的語文教起,把握了教育的本質,我不相信我們科學就出不來。

西方人的語文教育從語開始教,這是誰發明的?是近代以來美國人發明的。西方古時候的書香世家,英國的gentleman,那些紳士家庭,從小都是讀古文的,他們要讀希臘文,讀拉丁文。羅素就說,他們的家教,有兩門必讀書,一門就是要彈鋼琴,一門就是要背誦拉丁文的詩,因為會背這些詩,你就有能力看很多書。羅素是出生在gentleman世家啊,所以受這種教育。他在少年時候,非常喜歡讀書,讀書讀到什麼程度?讀到把眼睛都讀瞎了。送到醫院去,小羅素就讓他的僕人在床邊念詩給我聽。這樣才能成一個紳士,相當於中國的士大夫啊!

各位,現在外國人有這樣教育他的子弟嗎?沒有了,近一百年來,美國的教育變了,語文從“白話”開始,所以美國國民的語文程度低落了,歐州人也都跟美國學了,所以他們的文明已經逐漸在没落中。而中國人要學外國,為什麼不學十八九世紀以前的外國,你為什麼要學二十世紀的美國?我們瞭解全部的西方嗎?五四時代那些人根本不瞭解西方,談什麼全盤西化?一群沒有見識的人,領導中華民族一百年,這不是外行領導內行嗎?所以百年來的中國的英語教育做了什麼?讓中國人去做外國人的奴才,就只會跟他們講話,跟他們做生意,了不起啦,能學什麼西方文化?西方文化不在日常口語中啊,也不在那些小說中啊,而是在他們的經典中。而經典都是“文”!所以,面對西方,學習西方,最重要的是學好他們的“文”。但,學文就不要學語嗎?是的,學語並不是必要的!為什麼要跟他們講話?尤其是現在,為什麼要跟他們講話能學到他們的文化?

 況且,你只要學會讀他們的文章,當然就會講他們的話,雖然可能講得結結巴巴,但是每一句都重若千鈞,擲地有聲!這不是中國人表現的重點嗎?為什麼要求我們中國人語音發得跟他們一樣清楚,講得一樣流暢?!顏氏家訓有一則故事,說魏晉南北朝的時候,有一個中國人向人跨耀說,我的孩子鮮卑語學得非常好,將來就不用愁他的吃飯問題了。為什麼?因為他如果服侍鮮卑貴族,必會受到竉愛。現在我們中國不就是這種態度嗎?從小就教育我們的孩子要把英語講得很標準很流暢,這叫奴才心能。其實,我們教孩子外語外文,要點不應該放在要他講得流暢,而是要他講話有內涵,不僅是有中國的內涵,而且還要有西方的內涵,這就是我們要讓孩子英文讀經的目的。我們照著這個目的去做,目標既在,就不會亂,走每一步都有效。要不然的話,你去走那條不知為何而來,不知為何而學,全國瘋狂地學英語,真可叫做“瘋狂英語”了。(鼓掌)

英文讀經要怎麼學

以上是英文學習的意義,但怎麼教學呢?我的英文讀經理論寫的太少,寫的比數理讀經還要少,而且講得也少,數理讀經最少還講過一次六小時的專題演講,英文讀經就沒有專題論述過,因為我自己也是“菜英文”嘛!不過,有關英文讀經,雖然只有一篇附在所有的英文讀本前面的基本理論,但是主要的意思大概都在了。呂麗委老師是英語本科畢業,教英語的老師,而且她十幾年來一直實踐著這種教學法,她也認為說我的對,就像我不是數理專家,但是臺灣東吳大學物理系的系主任看到我的數理讀經“十二條”,他跟我說這十二條一字不可改,他說我太厲害了。(鼓掌)為什麼呢?因為我對各種教育,念兹在兹都是從人性出發。

我對英語英文教學最主要的主張是先文後語,英文會了,英語就簡單了,也就是“用英文涵蓋英語”。但是細節講得並不很完整,所以十幾年來大家對於英文讀經的疑難相當很多,甚至有的人避而不談,暫且按下,也不教學。當然啦,擱置法也是可以的,像數理,我們可以用跟進法,也可以擱置法。跟進法就是讀經之餘,每天用一二十分鐘,或是一星期用一兩節課,讓學生跟著課程走,每個人有不同進度,能跟多少就算多少,這叫“跟進法”。這樣家長就放心了嘛!我的孩子,雖然整天讀經,數學還能學得不錯,還可以跟得上學校的程度──至少百分之八十都能跟得上,另外有百分之十是超前的,有百分之十是跟不上的,那也沒關係,他本來就是跟不上的嘛!所以跟進法容易安慰家長。

其實最好的方式是擱置法,擱置就是暫時放下,等到把經都讀得差不多了,年紀也長大了,長到十幾歲了,再讓他學數學。從什麼地方學起?因為數學是知識型的,是邏輯的建構,所以要從淺到深,語文不一定從淺到深,乃至於不可以從淺到深,藝術也不可以從淺到深,但是數理必需從淺到深。所以沒有讀過數學的十幾歲的孩子,要從哪裡讀起?從1+1=2讀起。這樣,他大概一天就把一年級的數學學會了。一天!他用一天換一年啊,這不是比較聰明的辦法嗎!而且他學得非常高興,他想天下居然有這麼簡單的事,他把數學當好玩來學。如果整個中國孩子把數學當好玩,中國就能成為科學國家!(鼓掌)整個中國孩子,一聽到數學就頭疼,中國永遠是落後國家。從這裡我們應該領悟一個教育的道理,就是:我們不要老是問中國有幾個學生得奧數世界冠軍,因為這個問題是無聊的!是不懂教育,不懂人性,不懂文化,不懂人類前途的。

 教育有其要點所在,現在我們對英語、英文的教育,說“文涵蓋語”,行不行?有人一定會說,只有讀文,都不瞭解,那語也很難開出來,這樣懷疑也有道理。因為我們中國的文是從漢語開始的,我們用漢文涵蓋漢語,是順理成章的。所以我們讀多了文言文,一方面會多少了解其中的文意,一方面也提升了白話的閱讀和寫作的程度。這些能力那裡來的呢?默默然之間,無形之中,不知道從哪裡來,他就有了,這個大家都已有經驗,都懂。但我們中國人如果讀的是英文,一直背背背…把莎士比亞的文章背了許多,也不懂文意,好像是念咒語。說背多了,他的語自然就會了,這個主張大概不容易被瞭解。但是我也有一個解法:我們中國人念咒語,怎麼念的?我們讀的是漢文譯本,“揭諦揭諦,般若揭諦,般若僧揭諦,菩提薩婆訶……”,不管你念多久,還是咒語。但印度人不是這樣念的,他們唸的是ga di ga di,不是揭諦揭諦。這心經大明咒,在梵語裡,是有意思的,就是走吧,走吧,向前走吧!要到彼岸去。它原是有意思的,而我們的“揭諦揭諦”是沒意思的!(鼓掌)首先,它音不准;其次,文章無意義;還有第三點,你唸得太少。你背過多少咒語?《心經大明咒》你會背,有人會背《大悲咒》,有人會背《楞嚴經神咒》或是其他的《觀世音法門咒》,你會背十種咒語,已經不錯了,卻依然一無所知。

但假如一個人用梵文背幾百上千個咒語,再看看翻譯,相信他對咒語中的意思也會有相當的領悟,而且如果有機會到印度去留學,學起梵語來一定很容易上手。現在呢?我們用中國字來記錄印度音,字音已經不準了,而只讀了幾句咒語,怎麼可能瞭解咒語的內容,怎麼能說梵語?那我們英文經典呢?我們要求背得幾萬字啊,不要說十萬字,縱使只背兩萬字,一萬字……我相信只要沒有把孩子關在鐵房子裡面,他有機會,他就能夠發,而現代的社會中,機會是很多的。譬如孩子們念《十四行詩》,beauty一詞常常出現,我有一次就問小朋友,什麼叫beauty?他們都知道是美麗。當然如果問一些不常用的,他們就回答不上。但是,人只要是活的,環境就同時是活的,對所背的經典,就多多少少會有所理解。如果老師又有一點程度,能用比較活潑的方式,偶爾提示一下,對於理解文意,當然更有效了。經典英文懂一點了,讀簡易英文或學講英語自然也就容易了。不過,老師提示單字或文句的意思,固然增進教學成效,但千萬要記住一點:不可本末倒置,不可喧賓奪主,不可買櫝還珠,還是以背誦為重點。 

此外,還有一點要說明的是:人類操作語言,也就是講話的能力,最好到達反射反應,才能講得流暢,才是好口才。但讀文章不必要求反射反應,讀文章是可以放慢腳步的,讀一下,思考一下,是沒有關係的。越簡單的文章,讀得越快,可以快到不需要思考,近於反射反應。但讀有意義的文章,就不能反射反應,不是你能力上反應不來,而是原則上不可以。你這時還反射反應,就對你毫無益處。所以,你看報紙,可以反射反應,你讀莎士比亞,就不可以反射反應,你讀任何一個有思想的作家的作品,你就是能反射反應,也不可以反射反應,你為什麼要追求反射反應?(鼓掌)  

只有語言,才需要反射反應,但剛才說了,你如果真的是一個有料的人,你到了外國,不但講外語的語速不需要反射反應,甚至你連發音都不標準,只要你有學問,人家外國人對你還是敬重有加。就跟我們程雲楓堂主一樣,他剛才的發言發音很不標準,你不認真你就聽不懂,我們更要洗耳恭聽。(眾笑。鼓掌)那是因為程雲楓堂主他有料,講的話有意思,我們才會洗耳恭聽。他如果發音既不標準,講話又沒有內容,我們就會把他當做耳邊風。(眾笑)甚至,他發音如果非常標準,講一口京片子,但只是插科打諢言之無物,我們只有更討厭。就譬如好的相聲,讓人會心一笑,不好的相聲,是討人厭的。相聲的好不好,最重要的不在發音是不是標準,語速是不是流暢。如果只是發音標準,語速流暢,而沒有內涵,我們會說他耍嘴皮子,越是京片子,越覺無聊,越顯寒酸,永遠上不了檯面!我們為什麼要培養一個上不了檯面的人?所以,我們要分清語言與文字的不同,而文字中還有有低度和高度的層次,我們在教學上應該採取不同的態度。語言沒有高度的語言,如果有,那些高度的語言,都是讀了許多文字以後發出來的,而高度語言的記錄,也成了文字,這種文字,或許是直接的記錄,就是白話文,如果在記錄時,用上簡化雅化的手法,那就是文言文了。想當年,孔子講學,本是白話語言,但弟子記錄時,用了文言的手法,於是高度的語言又經過高度的記錄──凡是有學問的人靜下心來講一句話,寫一段文章,都是很慎重的──於是這種文章就變成了經典,不僅是義理的經典,而且也是文學的經典。這些具有高度內涵的語言或文章,本來就是要讓人細細品味的。(鼓掌) 

總之,我們讀書是不必要求反射反應的,只有講話才需反射反應,但我們跟外國人講話的機會實在太小,乃至於一輩子都沒有機會;縱是有,日常生活之用,只要幾百個單詞,幾十句話,日常生活就夠了,那是非常容易的。所以千萬不要把語跟文弄混淆,不要把簡單的文跟經典的文章弄混淆了,這樣子我們就可以知道要怎麼拿捏教學的“度”,你要用多少的力氣去背書,用多少的力氣去理解,用多少力氣去會話。我不是說不要孩子去理解和會話啊,因為畢竟理解和會話可以幫助學習興趣。尤其剛才老師說的,六七歲以下的孩子是不需要理解的,因為他根本就不想理解,千萬不要空過一個六歲以下孩子強大的語音記憶的能力。但六七歲以上漸漸地會想求理解,不理解就比較無趣了,他純語音的記憶能力已漸漸減弱,所以七歲以上,不得已才需要一些理解;至於大人呢,那更不得已,因為他已經沒救了,要瞭解才有興趣,那只好中英文對照了。所以一方面不要用大人的眼光去看孩子,一方面我們也要注意孩子各個階段的學習心理。

 不過,最後總歸一句,呂老師一直講的就是:老師,請你放心,請你相信我們孩子的能力,你不要考慮太多,你不行,我們孩子行!謝謝!(熱烈鼓掌)

附:王財貴後記:原先讀經教育的提倡,是希望因著人性之無所不在,故這種從人性出發的教育可以適合每種情況,不論城鄉,不論貧富,不論智愚,不論老少,皆可實施。在外語外文的教育上,如果用純讀經的方法,則沒有英文素養的父母,沒有英老師的窮鄉,同樣可以進行教學。

甚至,更內在的,還有一種考慮:縱使有英文父母老師,卻故意不用,只純讀經。等到背了十萬字了,再解經,才能教出真正的高手。所以,純讀經的教育,是適合任何人的。但大量的純讀經,是專給培養大才用的。

不過,自從英文讀經推出以來,第一線的教學者遇到不少困難,困難表現為幾種類型,第一種是想著想著就心虛,一直沒有實施。第二種是計劃先把中文讀到相當程度再加英文,也一直還沒做。第三種是真教了一段時間,發現孩子或不開口,或進度慢,似乎提不起學習興趣,老師壓力很大,於是漸漸放棄。第四種確實是長期堅持了,但終究發現學生在不理解文意的情況下只背音流,如唸咒語,背了又忘,忘了又背,背了再忘,彷彿不如中文之能維持記憶,所以也對外文純讀經的理論起疑。

對於以上諸種類型,我都以為是父母老師的信心不足所致。第一二兩類是前信心不足,第三類是中信心不足,第四類是後信心不足。分說如下:

第一類想來就恐懼,是明顯的缺乏信心,如兵法所說的“未戰而先敗”,此不需論。

第二類置後學習,可能是隱性的缺乏信心,但並不是放棄,或許有朝一日真開始英文讀經了,因著中文之基礎,也可以背誦無礙。此法在人情上固屬穩當,但切勿忘了,語文之學習愈早愈好,外語外文更是如此,所以不論如何,不計成效也要有少量的英文讀經跟著走,至少是要多聽,不可全然隔絶也。

第三類因步屨艱難而中斷,這種舉步艱難之感,不只是個別的經驗,乃是相當普遍的現象,甚且不只是現象上如此,乃是道理上原則上本自如此。初學有生以來所陌生的語文,當然是不易入門的。不過,如果看看那些曾讀過一點學校或坊間英語英文的學生,他們的表現都好一些,再看看那些在艱難而沒興趣的情況下勉強背了幾千或幾萬字英文經典的孩子去上學或上坊間的補習班,他們的進境往往令人括目相看,則可知語文的學習,只不過是個累積的過程,先從哪方面累積起,都對後來的其他學習有助益之效。

如果直接從英文經典的背誦上累積,不只對其他英文英語的學習有助益,相信對後來持續的經典背誦也會有助益。那歷程裡彷彿有個“臨界點”,在臨界點之前,進步是緩慢的,超過臨界點,會起突飛猛進的效應。只不過,那臨界點是否真的會到來?又何時到來?是人生的奧祕,是不可預測的,唯有信心能接近之。甚至所謂臨界點不只是一個點,而是一層翻上還有一層,如練武功然,最少要經過三進三退,方有小成。

所以請第三類者要知教育之理,勿急求效,不必氣餒,氣一餒,則永無飛躍之日了。;

以上三類大體皆因信心不足而恐慌,此恐慌或許由於教師本身即不足,此純是虛妄的恐慌,但大部份是由於學生表現的反照,此恐慌確有真實性。近年深圳的金劍和孟丹梅老師就為解除學生的恐慌,採用了一個英文專家所研擬的看字讀音教學課件,幾週之內,學生對識與不識的單字當下皆能讀出相當的音準,於是産生親切感,自然消除了恐懼,因此對英文讀經的興趣大增。

至於第四類屢背屢忘的困難,其實已經不是困難,而是值得恭喜了。因為功力在身,彷彿練就一身鐵布罩衫與吸星大法,雖然尚無十八般武藝,但要成就武術,走遍天下,是相當容易的了。吾人建構英文讀經教育的理論,正是要走這條路,吾人推動讀經教育的實踐,正為等待此一時刻也。

只有內力,沒有武藝,是不能應敵致勝的;而先不練武藝,而練內功,是為了將來成就高度的武藝,以應強敵而致大勝。只有背經,而不理解,是不能開口不能閱讀的,而先不求會話與理解,只背經,是為了將來成就高度會話與文化理解。

當然,所謂將來的成就,不是關起門來永遠只練內功只背經,到某一天忽然就能理解應用的,要另開法門,但此法門猶在目前如指諸掌,人人思之可知。所以,吾人應愁者,只在先時背經多不多,不在後來的理解應用也。

理解法門,略有數種:

一者,從會話入,會話有對話法,有讀會話課本法,有觀看影片法,三者可以兼行,而以讀會話課本最為簡單方便,把一本一千句的會話課本背熟,所有日常的聽說和簡易的讀寫,皆在其中。會話的熟習與應用能增強學習者的信心,而其所累積的字詞和語法對經典的理解亦有助益。

二者,從默寫及翻譯入,外文既是表音文字,會背以後,其默寫是比中文還容易的。透過默寫,不只測驗其文本熟悉程度,還可驗證讀音之精確度。翻譯是最快的理解管道,對一個背誦量大的孩子,不管是翻別的文章,還是直接翻經典,都是愉快的事,而且愈翻會愈快速,因為常用字只不過那兩三千個字,而文法的規則是在大量的閱讀中可以漸漸領悟的。況且美國近二三十年來,有一位Goodman教授發明“閱讀冒險理論”,認為閱讀的理解,並不一定字字句句都要明白,乃是以篇帶段,以段帶句,以句帶字,所以理解文義是相當簡單而自然的。此理論雖是美國人對英文閱讀而說,但亦可移於外文之學習。

翻譯教學法,又有兩類,一是以中文翻英文,一是以英文翻英文(類似漢文之以白話翻文言)。以中文翻英文是一般容易接受的,只要有一本或一部電子英漢字典即可自行進行,而且學生好奇心強,逐文解義,興趣濃厚,收益甚快。上海孟母堂呂麗委老師對七八歲以上的孩子,每天的功課,背經“、|默寫和翻譯三種課程並行,甚至允許學生把單詞的中譯直接寫在英文字下。但見學生背經的興致勃勃,不知是因酌用翻譯法,理解文義而産生興趣,還是只因老師是英文本科,對英文讀經教育信心十足,緃使純讀經也可無難色?不過,至少六七歲以下的純讀經,師生教學也很輕鬆平常,與中文讀經並無二致。

但有人認為以母語和外語兩種語文對譯,不但在理解的速度上隔了一層,慢了一步,恐怕在語言的“思惟模式”上,終究難以融洽無間,所以一起手應該以英翻英。即學生透過英英字典查詢單字單詞,而領悟文義,教師也以英文解英文之單字單詞及文法文義等,亦即不論自學或受教,全部以英文學英文,則英語英文高度的聽說讀寫能力,一併完成,既純粹又簡捷。今據知衡陽鄒紅衛老師就堅持先有一定的背經量,再以英翻英的解經模式。

這種純讀經,再以英翻英的方式,算是英文讀經的最高形式了。這種說法,於理論並非無據,只是在現實中,是否要考慮得如此精密?也就是:語文是不是重要或唯一的思考表現系統?以一個中國人讀外文以融會西方心靈溝通中西學問,是否必需完全用外語思惟才能深度的學到他們的思考本質領會他們的心靈特色?還是各式思考特質之融會,關鍵在於全人類普遍的心靈能力,心靈能力強者,不管用何種語文模式,都可以相融無礙?就如同中國以漢文對譯印度佛經,甚至一生没聽過梵語,但不妨礙中國人成佛作祖。所以,外語外文的學習是否達到“外語思惟”,並不是最重要的。又,所謂“反應速度”的問題,障礙並不很大。一來,講話不必求反射反應,二來讀文章也可慢條斯理也。

況且,英翻英,不是一般人做得來的,首先必需消除教學的恐懼。要消除教學的恐懼,或者要有高程度的英文教師且能作妥善的引導,或者教師本人雖無程度,但其信心要堅強到足以帶動學生和家長的心靈能力,否則是行不通的。

不過,雖然心理上或現實上有所困難,但如果它是可以克服的,且如果這法門,初看是困難重重,愈後來愈順利,結果,學習所費的時間和精力總量最少,則堅持這種對後來的一生,以及國家民族的慧命會起最大化的積極作用的英翻英教法,還是上上之策,還是值得提倡的。

最後,剩下的問題是:有沒有一套可行之法,提供給天下不論英文程度如何的老師依法而行?

在還沒有可普及化的上上教學方策之前,吾人應允許每人依其個性、認知、能力及環境,做其個人的單一的或綜合的選擇。總之,只要還有志於讀經,不管純還是雜,不管置於歷程的前後,不管學習力度的大小,出來的學生能比一百年來的體制好些,就足互相告慰慶幸了。有些方法,甲行之有效,而乙無效,有些方法,乙操之順手,而甲心餘力絀。吾人若心存慈愛,將自己思之成理行之有效者提供出來,供人採擇,苟有益於人,功德你分一半;假如誠心雅意,夜抛明珠,竟無人瞅睬,則存諸天地之間,守先待後,千載之下,或一遇大聖,孤燈撫卷,揮涕長嘆,奮然而起,奉以為宗,大傳天下,致至太平,未可知也。千萬不要計較一時,在這種技術層次上爭強好勝,強人從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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